賀知章耄耋之年,告老還鄉(xiāng),見物是人非,不禁生發(fā)“少小離家老大回,鄉(xiāng)音無改鬢毛衰”的感慨?!班l(xiāng)音”是一枚鐫刻在我們身上獨有的印記,生生不息、根脈相傳,它是來自故鄉(xiāng)的慰藉,是地域文化形成的底色。
方言與一個地域的氣候、地貌一樣,歷經千百年,不斷被篩選、吸收、同化而形成。這些夾雜著泥土氣息的話語,或源于市井生活的尋?,嵤?,或源于茶余飯后的家長里短,它收納了民間的智慧,采集了地域的精華。翻過一座山,音調就轉變;走過一隴田,意義大不同。你可以講著吳儂軟語,夜話閑談;也可以侃著東北話語,把酒言歡。正是因為這種特色,才賦予了方言承載文化的使命;也正是因為這個載體,我們的文化才得以遍地開花、異彩紛呈。以融入了方言的地方戲曲為例,無論是秦腔豫劇,還是京劇黃梅,那些生動鮮活、合轍押韻的戲詞,唱出了亦俗亦雅的風情,也唱出了中華文化的特色。試想,如果唱詞千篇一律,那么何來不同文化的魅力與價值,何來文化生命力的延續(xù)?正是因為方言的異質性,才帶來它的不可替代性,這是地理與歷史賦予我們的文化財富,彌足珍貴,價值連城。
而今,傳統(tǒng)的鄉(xiāng)音卻變了味道,它被貼上了“土、俗”的標簽,并成為“有無文化”的衡量標尺。打工返鄉(xiāng)的青年們羞赧于它的腔調,剛剛入學的孩童在學會標準發(fā)音的同時,也在遺忘著自己曾經熟悉的語音。方言的日漸式微,牽動我們的不僅是鄉(xiāng)愁,它折射的是一種地域文化自信的缺失,這或許是我們最該扼腕嘆息之處。
文化不能簡單地用“優(yōu)劣”二字加以評判。你可以津津樂道上海方言的機智敏捷,也可以大加贊賞天津方言的詼諧幽默,還可以對齊魯方言的純粹耿直加以欣賞,它們是多元、獨特而又平等的。對于方言的流失,我們更應從大眾心理的角度來考量。今天,隨著城鎮(zhèn)化進程的加快,頻繁往返于城市與鄉(xiāng)村之間的人員流動日見增多,這種流動對方言的沖擊顯而易見。地區(qū)間發(fā)展的不平衡,城市文明對鄉(xiāng)村文化碾壓式的優(yōu)勢顯現,使包括方言在內的農村文化不斷被漠視,而這種文化信號的衰減很可能是無可補救的。
方言早已成為與故鄉(xiāng)這片土地難以割裂的一部分,任何語言不假思索地堆砌于此便會顯得水土不服、格格不入。好比我們的容貌與聲音,與生俱來,獨一無二,倘若真用人工的方式加以改變,自會有它的蹩腳與尷尬。方言就是那告知了我們“從何處而來”的文化源頭,我們在奔波忙碌中找尋地域文化自信,卻不以為然地忽視了它。它以自身的差異性和特殊性將這片土地上的文化因素匯集起來,無論是民俗故事,還是戲曲民謠,以及屬于這個地域的秉性與品格,這都是地域文化的特色,也是地域文化自信的根源所在。(李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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