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,湖南兩位農(nóng)民工成了新聞人物。4月8日下午,湖南人胡國輝和彭孝良,路過廣州白云機場航站樓9號門時,拾到一個白色紙袋,內(nèi)有35.6萬美元,折合人民幣230余萬元。“飛來橫財”并沒有誘惑到生活拮據(jù)的農(nóng)民工,他們毅然將手提袋原封不動交給機場派出所。重獲巨款后,3名埃塞俄比亞失主激動地向兩位“恩人”表達感謝。
沒有太多的“沖突”,其實這只是一則普通的“拾金不昧”的故事,只是兩位農(nóng)民工兄弟“每天不到20元的生活費”的困頓在“200多萬元巨款”的反襯下,讓這起“拾金不昧”的故事有了那么一些跌宕。在廣州打工十多年,依然過著拮據(jù)的生活,甚至連高鐵都沒有坐過,但他們依然能抗拒“巨款”的誘惑,為他們的品德狠狠點贊,并不為過。
大概為了“烘托”農(nóng)民工兄弟的品德,新聞里的兩句話讓人感覺有些異樣。新聞?wù)f,“胡國輝和彭孝良拾金不昧的事跡曝光后,他們的身份和生活狀況成了網(wǎng)友們熱議和欲知的細節(jié)。許多網(wǎng)友評論,猜測這兩位拾金不昧者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有著高素質(zhì)、高收入人群?!辈恢朗欠裾嬗芯W(wǎng)友如此評論猜測,總之,這句話的潛臺詞似乎是:“只有收入高的人才不會眼紅這飛來的橫財,只有高收入群體才能抗拒巨款的誘惑?!闭f得直接一點,這句話多少有點“標簽化”解讀這起“普通”的拾金不昧事件。
無意去“放大”新聞中所謂“網(wǎng)友評論猜測”的副效應(yīng),但實際上,在對“社會道德”這個命題的觀察上,“標簽化”解讀的現(xiàn)象頻頻出現(xiàn)。當下涉及公共道德的話題都可以輕易發(fā)酵成熱門話題,仔細觀察不難發(fā)現(xiàn)這樣的規(guī)律:當我們看到“窮人”拾金不昧時,輿論開始強調(diào)“禮失求諸野”;當我們看到“窮人”碰瓷的新聞時,輿論又開始強調(diào)“倉廩實而知禮節(jié)”??吹礁蝗俗鲪?,輿論就說“為富不仁”;看到富人慈善,輿論又感慨“先富而后教”。
就像“一會兒罵醫(yī)生一會兒捧醫(yī)生”“一會兒罵教師一會兒捧教師”一樣,談及公共道德時,我們總是不自覺地和“道德”主體的階層、群體等社會屬性發(fā)生聯(lián)系。可最明顯不過的事實是,做好事的既有窮人也有富人,做壞事的亦然,描述評價一個群體乃至一個階層的道德是靠不住的。因為在任何一個群體、任何一個階層中,都很難找到一種普遍的、人人認同、人人遵守、人人踐行的道德規(guī)范。即便身處同一個階層、同一個群體、同一種職業(yè),每個人都對道德有著不同的社會認知、不同的社會實踐,抽象的“公德”問題,在付諸實踐時可能成為非常個人化的事情,成為一種個人的理解、選擇和實踐。
進一步說,當?shù)赖伦兂伤绞?,變成個人化、個體化的事情時,這在一定程度上也說明道德失去了普遍的指導力、規(guī)范力和約束力。當我們習慣以標簽化的視角來解讀有關(guān)道德的種種事件時,一定程度上證明我們已經(jīng)承認道德私人化了。就像這起農(nóng)民工拾金不昧的故事中,很多網(wǎng)友想當然認為“這是高收入人群才會做出的選擇”,按照這樣的猜測邏輯,他們已經(jīng)自然摒棄了“窮人也能抵抗巨款誘惑”的選擇。事實上,拾金不昧這種品德應(yīng)是一種普遍的社會規(guī)范,被所有人認可和遵守。之所以會有這樣那樣的猜測出現(xiàn),在某種程度上說明,這種社會規(guī)范的普遍有效性已經(jīng)失守。
一種看似更高規(guī)格的頌揚,只因它無形中植入標簽化的底色,反而破壞了本色的美好。這些年我們總在說“道德重建”,道德重建首先就要提醒大家對道德乃至公德有基本共識,對于一些行為規(guī)范、社會認知,都應(yīng)有大體相當?shù)墓沧R,如此才有可能重建。如果每個人對于道德的理解都不同,具體實踐也不同,甚至根本不認為道德具有公共性,而認為那是自己的私事,可以自由選擇,那么重建就會比較麻煩。
由是觀之,“標簽化”頌揚這一起拾金不昧的事跡,反而突顯公共道德的某種困境。 (陳方)
- 上一篇:
已是第一篇
- 下一篇:
-
豈能“不做一萬,以防萬一”
已是最后一篇
-
豈能“不做一萬,以防萬一”